文 / 窦福新
学习中国画首先面对的就是绘画的笔墨问题,笔墨是中国画表现物象的基本手段,也是中国画最具特征的艺术语言形式。可以说:没有笔墨就不能算作中国画。
中国画的笔墨作为艺术语言,法度严谨,内涵丰富,再加之古代对笔墨技法一直是口授心传,秘而不宣,因此给人们的认知与掌握带来了很大难度。本人自幼拜著名画家吴东魁为师学画,通过对恩师教授的心领神会,以及后来读艺术本科时对古今画论的揣摩,现得其支鳞片爪。
笔墨一词即中国画用笔,施墨的简称。使笔正侧,顺逆,拖擢,提按,完成轻重,方圆,疾徐,顿挫等笔线变化即用笔。通过破,焦,积,宿等墨法完成浓,淡,干,湿,厚,薄等墨色变化即施墨。古人曰:“一笔之中无浓淡、干湿为死笔,数笔之间无浓淡、干湿为死墨”。我认为这是对笔墨标准的最极致的概括。
中国画家作画常提出一个“写”字,元代书画大家赵孟頫有诗曰:“石如飞白木如籀,写竹还要八法通。若也有人能会此,须知书画本来同。”因为中国绘画的表现手法,以线条为主要表现形式。作线条象写字一样,才能有丰富的内涵与情感。一般来说,“无垂不缩,无往不收”是写的方法,意在不使线条平板,在挺拔中求得节奏变化。从古至今以线条去表现物象,始终一脉相承。“钩,皴固然是线,点染需见笔路,这都不过是线的变相而已”。(潘天寿语)徐渭的大写花卉,纯粹以书法笔意入画,用写字的手段置于画上,起落分明,中、侧锋并用,似在有意与无意、有法与无法间,收得拢,放得开。八大山人以侧锋为主用墨一次清,用笔简练,一气呵成,境界尤高。吴昌硕以篆书笔意入画,以浑厚的中锋圆笔取胜。重‘书写’忌‘涂抹’为古今大家用笔的至上方法。也是他们的作品能够传世到现在,一直为后人所推崇的原因。
窦福新国画作品:《四季花卉系列之春》
南北朝时期谢赫的绘事“六法”首推“骨法用笔”。“骨”体现着力量,硬度。现代国画大师潘天寿的作品即是以线条的钢筋铁骨称誉海内外。但是有的人,力求笔力于纸上,以快扫、猛刷为得笔之力度,实际上笔线的骨子里仍是没有力度的。运笔快,要留得住;慢,又不可滞腻。要悉心体味锻炼才能得到。绘画中的笔法,常有中锋,侧锋之分,不论中锋,侧锋它所表现出的笔线必须有骨气。这就是“六法”对用笔的标准。所谓中锋用笔即垂直笔锋,其要点是把笔锋裹入毫中,行笔时要体味出一种有阻力的气感,保持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,用笔旋转挑拨,笔笔藏锋,意不使断,气不使绝。从笔线的轨迹来说,要求用力要匀,匀则能力透纸背,使笔线有“折釵股”,“屋漏痕”的拗劲古拙之味。但如果一味中锋笔笔求厚实,刚劲而不能得变化,观者也会望而生厌。这样要求用笔时还要用到侧锋即“方笔”。方笔是有厚度的,这个厚度可在提按,转折中看得出来。但是,若一味侧下去连笔根也刷到纸上去了,这不是方笔,则与蔑片无异,意趣皆无。中锋取其浑厚,侧锋取其劲峭,方得用笔之妙。
窦福新国画作品:《竹雀》
每当完成一幅习作请教老师时,老师总是指出用笔太平、太弱。笔线的平与弱,都是由于缺少变化之故。笔笔送到,功夫踏实,当然是对的,但艺术讲究变化,要多样又要统一,所以行笔既要踏实,又要变化灵活,这样才有艺术趣味。清·唐岱《绘事发微·笔法》提出“存心要恭,落笔要松。存心不恭,则下笔散漫,格法不具;落笔不松,则无生动气势。以恭写松,以松应恭,始得收放,用笔之诀也。”
中国画的用墨,略而言之有破,焦,积,宿等墨法。笔墨最忌板浊,板由无浓淡枯湿变化而生;浊则由浓淡枯湿处理不当而致。要避开这些弊病,很重要的是要善于运用破墨方法。墨必须以水来破,所以作画时对水的纯度是要加以注意的。水分过多,容易渗化,过少笔毫使转不灵,笔迹杂散,都是骨法难全。用含干净水的笔去蘸墨于色,是笔头上的“以浓破淡“;若用蘸了色或墨的笔去吸不同分量的清水,就是”以淡破浓“了。
焦墨用不好易成死墨;最好笔触不要太大,用笔有提按变化,线条要有节奏,要一波三折。因为焦墨没有浓淡变化只能靠线条的外形变化获得美感。相互接搭的笔触要有轻重变化,不要叠在一起。积墨,是由浅入深,层层积染,不可一次染得太过,干积湿积都可。干积是待前一遍墨色干后,再染第二遍。湿积是待半干时积染。宿墨无光,发灰,有杂质,很少用。我就不再赘谈。
窦福新国画作品:《清幽》
中国画对墨的要求很高,要重墨不死,淡墨不薄。明代顾凝元在《画引·论枯润》中说;“墨太枯则无气韵,然必求气韵,而漫羡生矣。墨太润则无纹理。凡六法之妙,当于运墨先后求之”。
中国画既注重用笔,又注重用墨,“笔”和“墨”是很难分开的;就墨的作用而言,它只是“笔”的一种补充。但是“笔“只能与墨相和,而”墨“也只有能附于笔上,才能发挥其效应。清代·沈宗骞曰:“盖笔者墨之帅也,墨者笔之充也,且笔非墨无以和,墨非笔无以附”。就笔和墨的关系而言却又不是不分轩轾,同等对待的;应该说还是以“笔”为主,以“墨”为从。明代·顾凝远《画引》曰:“先理筋骨,而积渐敷腴;运腕深厚,而意在轻松,则有墨而
有笔。”
上个世纪末关于“笔墨是否等于零的争论”逐渐被“脱离物象的没有感情的笔墨等于零”的结论所定格。如何继承传统笔墨并发扬创新传统笔墨成为当今画家的课题。清代画僧·石涛讲:“笔墨当随时代”。离开物象去谈笔墨是毫无意义的,但是中国画又不是自然物象的翻版,它是通过笔墨的书写形式将自然物象笔墨化的过程;通过将自然景物点线化,符号化,同时又依据形体将这些点线重新组织排列,使其疏密,浓淡,长短,粗细更具美感和韵律感。因此,中国画的笔墨化过程,就是寻找一种更典型,更具规律性的笔墨语言形式的过程。清代·恽南田有画跋曰:“须知千树万树,无一笔是树;千山万山,无一笔是山;千笔万笔,无一笔是笔。有处恰是无,无处恰是有,所以为逸。”
窦福新国画作品:《幽谷寻芳》
何形式都是为内容服务的。形式离开内容就成为无源之水,无本之木。南北朝谢赫在绘事“六法”中,把“气韵生动”列为六法之首。气,指的是生气,亦即运转不息的生命之气;韵,指的是情韵,亦即千姿百态的生命节奏。气韵生动是对中国画的较高的艺术要求和鉴赏标准,也是我们为之不懈努力的目标。而意境的表达全靠组成画面的笔墨,很少有意境平凡格调低下而笔墨独具高超的;也很少有平庸的笔墨而能表达出高超的意境的。笔以迟速、顿挫、转折、偏正之姿以显其活气;墨以枯湿、浓淡、渗化、积聚之变以显其韵味。气韵因笔墨而生,笔墨因气韵而存。
作画的步骤是从一笔一墨开始的,正如石涛讲的:“始于一画。”这“一画”犹如音乐中的音符,只有通过作曲家将这些音符组合起来,成为抑扬顿挫的主题曲,使听众产生共鸣,才能是恰当的。绘画上的笔墨亦是如此。
——文发表于2010年第一期《首都警察文艺》